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似锦小说季崇易姜似

季崇易 著

武侠仙侠连载

街面上一阵骚动。姜似快步走到窗边往下看。几个打手模样的人把二牛团团围住,小心翼翼向它靠近,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根粗木棍。不远处并肩站着两个人,一人穿锦袍持折扇,另一人穿着月白色直裰。这两个人姜似都认识。穿锦袍的是荣阳长公主与大将军崔绪之子崔逸,前不久在街头才被二牛咬过的,另一个是礼部尚书的孙子杨盛才。姜似目光在杨盛才的脸上停驻片刻。看起来比兄长大不了多少的少年,长得也是人模狗样,却是害死兄长的凶手。可是她只知道二哥的死与杨盛才有关,具体情形却不得而知。“姑娘,那只狗会被他们打死的,要不要婢子下去帮忙啊?”阿蛮探出头去,满脸担忧。姜似看着下方抿了抿唇:“暂时先看看。”凭她对二牛的了解,那几个打手不见得是二牛的对手。“姑娘,看着那只狗被他...

主角:季崇易姜似   更新:2024-11-14 22:22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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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季崇易姜似的武侠仙侠小说《似锦小说季崇易姜似》,由网络作家“季崇易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街面上一阵骚动。姜似快步走到窗边往下看。几个打手模样的人把二牛团团围住,小心翼翼向它靠近,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根粗木棍。不远处并肩站着两个人,一人穿锦袍持折扇,另一人穿着月白色直裰。这两个人姜似都认识。穿锦袍的是荣阳长公主与大将军崔绪之子崔逸,前不久在街头才被二牛咬过的,另一个是礼部尚书的孙子杨盛才。姜似目光在杨盛才的脸上停驻片刻。看起来比兄长大不了多少的少年,长得也是人模狗样,却是害死兄长的凶手。可是她只知道二哥的死与杨盛才有关,具体情形却不得而知。“姑娘,那只狗会被他们打死的,要不要婢子下去帮忙啊?”阿蛮探出头去,满脸担忧。姜似看着下方抿了抿唇:“暂时先看看。”凭她对二牛的了解,那几个打手不见得是二牛的对手。“姑娘,看着那只狗被他...

《似锦小说季崇易姜似》精彩片段


街面上一阵骚动。

姜似快步走到窗边往下看。

几个打手模样的人把二牛团团围住,小心翼翼向它靠近,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根粗木棍。

不远处并肩站着两个人,一人穿锦袍持折扇,另一人穿着月白色直裰。

这两个人姜似都认识。

穿锦袍的是荣阳长公主与大将军崔绪之子崔逸,前不久在街头才被二牛咬过的,另一个是礼部尚书的孙子杨盛才。

姜似目光在杨盛才的脸上停驻片刻。

看起来比兄长大不了多少的少年,长得也是人模狗样,却是害死兄长的凶手。

可是她只知道二哥的死与杨盛才有关,具体情形却不得而知。

“姑娘,那只狗会被他们打死的,要不要婢子下去帮忙啊?”阿蛮探出头去,满脸担忧。

姜似看着下方抿了抿唇:“暂时先看看。”

凭她对二牛的了解,那几个打手不见得是二牛的对手。

“姑娘,看着那只狗被他们围住,婢子还怪紧张的。”阿蛮不自觉抓紧了窗沿。

“它叫二牛。”

阿蛮看向姜似。

姜似笑笑:“那只狗叫二牛,有名字的。”

“姑娘怎么知道的?”阿蛮纳闷起来。

姜似一窒,轻咳一声道:“那日听它主人这么叫。”

阿蛮转转眼珠,想起了那个比姜湛还要俊朗几分的少年,脱口而出道:“就是那个长得好看的登徒子啊!”

姜似脸一热,而后转黑:“这是什么形容!”

莫不是长得好看些,当登徒子都情有可原了?

阿蛮眨眨眼,很是无辜:“婢子觉得形容得很贴切啊。”

“别说了!”姜似淡淡喝了一声,注意力被楼下的闹腾吸引过去。

一名打手嘴里发出一声吼,抡起棍子向二牛打去。

二牛灵活避开,而后跳起来张口咬在了那人的手腕上。

那人一声惨叫,手中棍子掉到了地上。

其他人一见,立刻乱棍打去。

二牛咬着那人不松手,两条后腿用力一蹬踹在了靠近它的一人脸上,紧接着几个跳跃灵活穿梭在几名打手之间。

等看热闹的人反应过来时,几名打手已经倒在地上,捂着伤口惨叫连连。

人们忍不住揉揉眼。

这狗神了啊!

大狗仰头叫了一声,一步步走向崔逸与杨盛才,期间从一名倒地的打手脸上踩过,都没低头瞧一眼。

围观者皆心中惴然,

这狗不但神,还很拽,这到底是谁家的狗啊?

“姑娘,婢子怎么觉得刚刚二牛是冲您叫的?”

姜似没有回答,目光追逐着大狗的身影。

刚刚她从二牛的叫声中听到了安抚的意思。

二牛怕她担心么?

“你别过来啊,别过来——”面对步步逼近的二牛,崔逸显然有着大面积心理阴影,白着脸步步后退。

“崔逸,你的人不怎么样啊,好几个人还打不过一条狗。”杨盛才摸着下巴嘲笑道。

“崔成、崔功,你们都是死人啊?还不赶紧出来!”崔逸大喊了一声。

两道人影几乎同时落到了崔逸面前。

崔逸神色一松,摇了摇折扇。

幸亏他有先见之明,那次被群狗围攻之后就知道这些家丁不靠谱了,于是死缠烂打从父亲那里求来两名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亲兵。

这两个老亲兵可是身经百战杀人不眨眼的,对付一条瘸腿狗小菜一碟。

一直权当看戏的姜似神色凝重起来。

她从这两个人身上嗅到了久经沙场的味道。

“姑娘,咱们要下去吗?婢子觉得这两个人很不简单。”阿蛮跟着紧张起来。

“不,咱们下去帮不上忙,站在这里居高临下反而好应变些。”姜似沉吟片刻,打消了冲动的念头。

她曾跟着郁七学过几式取巧的招式,面对普通人时用来出其不意还凑合,真要对起来显然不够看,至于阿蛮,那点功夫在这两个模样寻常的中年汉子面前恐怕只能算花拳绣腿。

对两个中年汉子的气息,二牛显然很敏感,当下毛都竖了起来,口中发出低低的叫声。

二人一狗很快打到了一起。

围观众人屏住了呼吸,竟从这二人一狗的混战中看到了金戈铁马的惨烈。

其中一个人的小腿被二牛咬下一块肉来,往下淌着血,而二牛也没有了先前对付几个打手的从容,张嘴吐舌大口喘着气。

那条瘸腿在关键时候到底拖慢了大狗的速度。

“姑娘,二牛好像要吃亏。”随着楼下情况越发激烈,阿蛮坐不住了。

姜似把一只茶杯塞进阿蛮手中:“拿好了它,二牛顶不住时就把这个往那个穿锦袍的人身上砸。”

姜似指的是崔逸。

本来两个人中她更恨的是杨盛才,但是那两个中年汉子是崔逸的人,无疑对崔逸的安危更重视。

“畜生,看你还嚣张!”许是被一只瘸腿狗弄得如此狼狈实在烦了,其中一人突然从绑腿中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向二牛刺去。

“宰了它,今天就吃狗肉了!”崔逸兴奋大喊道。

早就应该用刀把这畜生剥皮了,两个老东西非要死脑筋。

按着大周律法,寻常人身上是不允许携带利器的,但崔逸这种特权阶层显然不受限制。

明晃晃的匕首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光,围观众人不由自主往后退去。

阿蛮再不迟疑,用力把茶杯扔了出去。

天青色的茶杯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,准确砸在崔逸脑门上。

崔逸一声惨叫,直挺挺往后倒去。

正与二牛混战的二人迅速往崔逸所在的方向赶去。

谁知一道黑黄身影毫不示弱,先他们一步赶到了那里。

半人高的大狗一只前爪按住额头血流如注的崔逸,悠哉摇着尾巴看着逼近的二人。

崔逸吓得都觉不出额头疼了,结巴着喊道:“快,快救我——”

“畜生,赶紧滚开!”一名中年汉子喝道。

二牛扫了他一眼。

那人一怔,瞬间有种眼花的错觉。

为何他从这只狗的眼神里居然看到了鄙视?

一定是看错了。

而后,这人就看到大狗抬了抬狗爪,慢条斯理按在了崔逸咽喉上。

全场顿时安静下来。

这狗一定成精了!


少女是安国公府二房的姑娘,闺名芳华。因安国公府只有这么一位姑娘,季芳华在府中长辈面前很受喜爱,养成了活泼开朗的性子。

姜似在安国公府的那段时间好似在一个牢笼里,季崇易对她视而不见,安国公夫人对她更谈不上待见,每一天都在令人窒息的压抑中度过。

现在想来,她难得说话多的时候就是季芳华偶尔来看她之时。

尽管对安国公府深恶痛绝,姜似对季芳华却没有恶感,便含笑回道:“正是。”

季芳华心中打鼓,“不知道姜姐姐还记不记得我?咱们去年夏日的赏荷宴上见过的。”

“自然记得的。”

季芳华扫了一眼四周,“这里说话多有不便,姜姐姐陪小妹去那边走走可好?”

姜似有些诧异,却不动声色应下来。

二人沿着柳堤往前边走去。

“你们在这里候着就是了,我与姜姑娘随意走走。”季芳华制止了丫鬟婆子们的跟随。

姜似示意阿蛮与阿吉留下,随着季芳华往前边走去。

河边绿柳婆娑,烟雾含愁,季芳华走到一株柳树旁停下来,姜似随之停下脚步。

她想不明白两家已经退了亲,季芳华还有什么话对她说。

季芳华揉了揉帕子,忽然对姜似施了一礼。

“季姑娘为何如此?”

姜似侧开身子避过。

“三哥的事……我觉得应该向姜姐姐说声对不起。”

季芳华面颊泛红,唯恐提起季崇易会引得姜似恼怒,有些紧张看着她。

姜似嫣然一笑,“季姑娘不必向我道歉,我并不介意。”

她即便介意,也怪罪不到季芳华头上来。

她甚至都懒得听到季崇易的道歉,对她来说,那对有情人离她远着点儿比什么都强。

“我知道一声道歉没有什么用,就是……就是想跟姜姐姐说一声。其实我三哥挺好的——”

姜似笑着打断了季芳华的话:“季姑娘的歉意我心领了,至于别的人就请季姑娘不必提了,我真的丝毫没有放在心上。”

姜似的回答很出乎季芳华意料。

她本以为姜似满腹怨气,已经做好了被怪罪的准备,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反应。凝视着少女绝美面庞上平静淡然的神色,季芳华在心中叹了口气。

三哥他……实在糊涂。

“季姑娘,我出来有一阵子了,再不回去家里人要怪了,恕我失礼先走一步。”

“姜姐姐慢走。”

季芳华望着姜似远去,立在柳树下没有动。

她今日出来本就是散心的。

国公府中向来长辈慈爱,兄弟姐妹和睦,可自从三哥的事闹出来就变了模样。

她住在二房都隐约听到过大伯父与大伯娘的争执,连带着阖府上下气氛压抑无比,仿佛呼吸都不顺畅。

她这才带着丫鬟婆子跑出来散心,没想到遇到了姜四姑娘。

一遇到姜似,季芳华不但没有散心,反而更加堵心了。

越是对比,她越觉得三哥眼睛被屎糊了。

“姑娘,咱们也该回去了。”婆子提醒道。

季芳华点点头,由丫鬟婆子们簇拥着上了停在不远处的青帷马车。

柳堤边很快恢复平静,万千丝绦轻抚着水面,扰乱了倒映在水面上的婆娑倩影。

季芳华回府国公府中,一颗心却久久难以平静。

她左思右想,抬脚去了季崇易那里。

季崇易落水着凉,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,一进屋子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。

“妹妹来了。”

一见季芳华进来,季崇易便露出个笑脸。

国公府两房只有季芳华这么一个女孩,二人虽是堂兄妹,季崇易却把季芳华当亲妹子疼。

“三哥好些了么?”

在季崇易面前,季芳华并不拘束,在他对面款款落座。

“好多了。”季崇易把桌上摆的葵花攒盘推到季芳华面前,“妹妹吃蜜饯,里面的青梅味道不错。”

季芳华拈起一颗梅子吃起来,显出几分心不在焉。

“妹妹是不是有心事?”季崇易觉出季芳华的反常,关切问道。

季芳华睇了季崇易一眼,心中挣扎几下,还是忍不住问道:“三哥真的要娶巧娘为妻?”

季崇易一怔,而后眉头轻蹙:“我与巧娘两厢情悦,如今父母也点头了,妹妹为什么这么问?”

“可是三哥不觉得巧娘与咱们家门不当户不对——”

“妹妹,巧娘是个好姑娘,出身低微不是她的错。她很快就是你的三嫂了,三哥希望你能与她和睦相处,而不是瞧不起她的出身。”

季芳华委屈抿唇:“三哥,你怎么这样说我?门不当户不对是不可改变的事实,难道我不说,这个问题就不存在吗?这与我瞧不瞧得起人有什么相干?”

“好了,妹妹,这件事我不想与你讨论。”季崇易心头一阵烦躁。

为了争取与巧娘在一起,他已经承受了太多来自长辈的压力,实在没有心思再应付别人了。

“可是我今天见到了姜四姑娘——”

季崇易眉头皱得更紧:“妹妹听姜四姑娘说了闲话?”

季芳华把拈起的梅子往攒盒中一丢,站了起来:“三哥不要胡乱揣测,姜四姑娘什么都没说,是我觉得姜四姑娘是个很好的人——”

“妹妹在什么地方遇到的姜四姑娘?”季崇易不悦问道。

“柳堤边散步时偶遇的。”

季崇易嗤笑,“妹妹真是天真,你好好想想,世上哪有这般巧合的事!”

季芳华也恼了,冷笑道:“三哥莫不是病糊涂了吧,你与姜四姑娘已经退了亲,莫非咱家有皇位继承,能让人家处心积虑与你堂妹偶遇!”

“芳华,你疯了,这种话也敢说!”季崇易一急,咳嗽起来。

季芳华见此熄了与季崇易争执的心思,一跺脚道:“罢了,三哥鬼迷心窍,一时半会儿是清醒不了的,只希望三哥以后莫要后悔!”

她说完,提着裙摆飞奔而去,季崇易咳嗽着用力捶了捶桌面。

他不过是想与心爱的人在一起,怎么就这么难!

姜似回到府中,发现阿巧神色有些不对劲。

“阿巧,我出去这段时间府中发生了何事?”


马车缓缓动了,姜倩掀起窗帘探头回望,盯着少女窈窕绰约的背影目光复杂。

少女忽然回头,明媚阳光下容颜如画,美不胜收。

姜倩手一抖,雨过天青色的细纱帘匆匆落下来,马车疾驰而去。

姜似笑笑,提着裙摆款款往内走去,远远就看到慈心堂的大丫鬟阿福疾步走来。

“四姑娘,老夫人请您过去。”

姜似颔首,随阿福再次回到慈心堂。

冯老夫人命伺候的丫鬟退下,只留心腹冯妈妈一人,迫不及待问道:“四丫头,你昨夜究竟做了什么梦?”

“我梦见——”姜似眼神微闪,露出一丝恐惧来。

“我梦见那两只锦鸡要来抓我的眼睛,我慌忙避开,结果两只锦鸡居然向祖母飞去了……”

“然后呢?”冯老夫人眼神一缩。

“然后——”姜似顿了一下,飞快抬眸看了冯老夫人一眼,“我看到祖母避之不及,被一只锦鸡抓伤了眼睛。”

冯老夫人握着茶杯的手猛然一紧。

到了她这个年纪越发相信玄妙之事,昨夜做了这么个古怪的梦被吓醒,她心里就很膈应,没想到四丫头也做了同样的梦。

“你可记得锦鸡抓伤了祖母哪只眼睛?”

“左眼。”姜似毫不犹豫道。

冯老夫人心神巨震。

如果说先前她还有几分犹疑,现在就不得不信了,她梦中锦鸡抓伤的正是她的左眼!这个梦绝非祥兆,且十有八九会应验的,不然没道理祖孙二人会做同一个梦。

“后来怎么样了?”

“见到锦鸡抓伤了祖母,孙女就吓醒了,没有后来了。”

冯老夫人沉默着,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:“这个梦暗示着什么呢?”

她这话原是心神不宁之下的自言自语,谁知姜似接口,“暗示很明显啊。”

冯老夫人怔住,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个孙女般。

姜似抿唇一笑,“我今日一见到二姐就想到啦。二姐在伯府姑娘中行二,又属鸡,两只锦鸡不就是她嘛。”

“胡说!”冯老夫人脸色一沉。

姜似摊手,“本来孙女也想不到的,谁知昨夜才做了那个怪梦,今日二姐就来了。”

“够了。”冯老夫人把茶杯重重往茶几上一放,不想再听姜似说下去,“你回去吧。”

“孙女告退。”

姜似起身对冯老夫人略一屈膝,抬脚便往外走。

“等等。”冯老夫人在背后喊了一声。

“祖母还有什么吩咐?”

“我不想从别人口里再听到这些胡言乱语!”

姜似笑了,“祖母放心,孙女知道了。”

前世,“胡言乱语”的正是祖母本人。

就是这个时候,冯老夫人左眼开始莫名疼痛,没过两日竟看不见了。

冯老夫人哪里受得住一只眼睛失明的痛苦,请了几个大夫无果后转而请了个神婆来。

神婆做了一场法事,最后矛头居然指向了姜湛。

姜湛行二,喜欢遛鸟逗狗的他恰巧新买了一双鹦鹉,种种迹象都与冯老夫人的怪梦对上了。

冯老夫人对此深信不疑,当着姜湛的面命人把那一双鹦鹉拧断了脖子。

说来也怪,那对鹦鹉被处死后没多久冯老夫人的左眼竟又好起来,从此对姜湛越发不待见。

姜似还记得姜湛死后她回来奔丧,平时对二哥非打即骂的父亲头发白了大半,而祖母却冷静如常。

当时的她认为祖母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名门风范,后来才明白祖母那不是冷静,而是冷漠。

感情本就寥寥,又怎会伤心?

姜似离开后冯老夫人却没有表面上那么淡定,“冯妈妈,你怎么想?”

府中是二太太肖氏管家,平日里肖氏没少给冯老夫人身边的人甜头,冯妈妈自然替二房说话。

“这个,不好说——”

“有什么话你就直说,你跟了我这么多年,莫非不知道我的脾气?”

冯妈妈忙道一声是,斟酌着道:“婆子冷眼瞧着四姑娘今日对二姑娘不大亲热,许是姐妹间有点小矛盾才这么说。”

“那四姑娘的梦又该如何解释?”

“四姑娘与老夫人做了相关的梦,说明这个梦真的预示了什么,但究竟应在哪里婆子想不到。”

“但愿只是巧合。”冯老夫人喃喃道。

冯老夫人与冯妈妈说话的时候,雅馨苑来了个穿嫩绿比甲的丫鬟,悄悄找阿喜问了几句话忙回去给二太太肖氏复命。

“太太,阿喜姐姐说二姑奶奶今日被四姑娘呛了好几次,老夫人被吵烦了就没再留二姑奶奶。二姑奶奶许是心里不痛快,就直接回了婆家……”

肖氏一张脸瞬间沉了下来。

岂有此理,她管家这么多年,自问大面上没亏待过大房,倩儿对姜似也不差,姜似竟敢给她女儿气受?

肖氏越想越恼火,阴着脸吩咐道:“去把厨房上的刘婆子叫来。”

姜似并不知道姜倩的匆忙离去让肖氏对慈心堂发生的事格外上心,。从慈心堂离开后,她派阿巧去向姜安诚禀报一声,带着阿蛮出了门。

临窗的茶馆二楼正好能看到热闹的街景,姜似捧着一杯茶慢慢喝着。

阿蛮灌了一口茶,品着滋味道:“并没有咱们家的茶好喝呢。”

“吃茶不光为了滋味。”姜似目不转睛盯着窗外。

“那还为了什么呀?”阿蛮好奇问道。

姜似已经看到姜湛远远走来。

姜湛还不到十七岁,走在人群中身高并不算突出,却总能让人一眼就瞧见他。

明珠美玉般的少年郎,就如砂砾堆中的珍珠,天然吸引人目光。

而此时吸引姜似的却不是俊美无双的兄长,而是兄长手中提的那只鸟笼。

竹丝编织的精美鸟笼,里面赫然是一对彩羽鹦鹉。

“当然是为了堵人!”姜似解释了一句,目光追随着姜湛由远及近。

姜湛哼着小曲脚步轻快,小厮阿吉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。

眼见姜湛就要从茶楼旁走过,姜似掰下一块茶点扔了下去,正好砸中姜湛肩头。

姜湛伸手一摸,白皙的手掌上沾着糕点渣子。

姜湛大怒,仰头就骂:“谁这么——”

少女明媚的面庞从窗边隐去。

“——机智啊!”姜湛大喘气接上了前面的话。


冯老夫人看着二太太肖氏,神色阴晴不定。

她这个儿媳妇管家久了是不是忘了伯府真正当家做主的是谁,手竟然伸到慈心堂来了!

姜似临走那句话,让冯老夫人无法不怒。

大厨房好端端为什么为难姜似?还偏偏是姜倩回来的日子?

显然是姜似在慈心堂给姜倩脸色瞧的事传到肖氏那里去了,肖氏这才给姜似一点颜色看看。

冯老夫人是过来人,对这种后宅手段不怎么在意,可使到她身上来就不能忍了。

姜倩都没去雅馨苑,肖氏却找上了姜似,这岂不是说明肖氏对慈心堂发生的事一清二楚!

卧榻之侧,岂容他人鼾睡,对冯老夫人这样控制欲强的人来说,这是绝对无法忍受的。

冯老夫人越想越怒,抬手就把茶水泼到了肖氏脸上,咬牙切齿道:“我还没死呢!”

那茶水已经放得半温,泼洒在脸上并不烫人,可肖氏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,又管家多年,此刻脸上茶水直流,腮边鬓角还挂着茶叶子,只觉脸像着火似的,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。

“老夫人,您这话让儿媳真是无地自容了,不知儿媳哪里做得不好,惹您生这么大的气……”

冯老夫人清醒过来,看着一身狼狈的肖氏心中那股气虽然出了大半,却有几分后悔。

刚才是有些过了,肖氏毕竟管着家,且就算不看肖氏,也要看在两个孙子份上给她留些脸面。

“罢了,你且回去吧,明日一早就让刘婆子一家出府,别再给我添堵。”冯老夫人缓了语气。

“老夫人好生歇息,儿媳先退下了。”

肖氏一走,偌大的慈心堂里分外安静,针落可闻。

冯老夫人拿眼扫着冯妈妈等人,一言不发。

压抑的气氛让冯妈妈等人抬不起头来,汗水悄悄湿透了后背衣裳。

冯妈妈带头跪了下来,阿福与阿喜紧跟着跪下。

至于其他丫鬟婆子都在外头跪着,是没资格进来的。

“说说吧,是谁多嘴多舌了?”冯老夫人手一伸想端起茶喝,手伸到一半才想起来那杯茶已经泼到肖氏脸上了,脸色不由更沉。

阿福见状大着胆子起身,利落换了一杯新茶端给冯老夫人,又重新回到原处老实跪下。

冯老夫人端起茶杯啜了一口,虽然火冒三丈,但对阿福的眼力劲还是满意的。

“没人承认?”冯老夫人又喝了一口茶,语气已经听不出喜怒。

可冯老夫人越是如此,跪了一地的下人越觉得心中发寒。

阿喜终于承受不住压力,砰砰磕头道:“是婢子……婢子一时多嘴……”

见是身边的大丫鬟之一,冯老夫人紧绷唇角,居高临下盯着跪在地上拼命磕头的阿喜一言不发。

这么一会儿工夫,阿喜已经磕得鬓发散乱:“二姑奶奶走后雅馨苑的小丫鬟来找婢子说话,婢子想着二太太对二姑奶奶一片慈母之心,这才忍不住多说了两句。老夫人,婢子知道错了,婢子要是知道会惹出这么大的事来,就是打死婢子也不敢乱说啊……”

阿喜砰砰砰又磕了几个响头,白皙柔嫩的额头上已是一片紫青:“婢子真的知错了,求老夫人饶了婢子吧,婢子再也不敢了……”

“够了。”

冯老夫人吐出两个字,阿喜立刻浑身一僵停止磕头,惊惧望着她。

“从明日起,你就去针线房做事吧。”看着阿喜额头一片血肉模糊,冯老夫人心软了一下,打消了把人打发出府的念头。

“谢……谢老夫人……”阿喜瘫坐在地板上,已是万念俱灰。

从风光体面的慈心堂大丫鬟沦落为针线房的丫鬟,这样的打击让她恨不得立刻死了才痛快。

阿福见阿喜神色有些不对,到底念着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,忙拉着她道:“老夫人,婢子带阿喜下去收拾一下。”

“去吧。”闹腾了一顿冯老夫人也累了,冷声道,“冯妈妈,这些人就交给你敲打了,以后再有多嘴的一律撵出府去!”

这一晚,慈心堂的下人仿佛集体噤了声,大气都不敢出。

雅馨苑那里同样好不到哪里去。

肖氏一身狼狈从慈心堂回到住处,才一进屋就掀翻了桌子,桌上茶壶茶杯落到地上,碎瓷溅得到处都是。

“这是怎么了?”姜二老爷恰好进来,发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,皱眉问道。

肖氏又是尴尬又是委屈,摒退了下人讲明情况。

“糊涂!”姜二老爷听完立刻斥了一声,“你一个当婶子的在这种小事上拿捏侄女做什么?传出去脸上光彩吗?”

肖氏脸上火辣辣的,恨道:“谁知姜似这么不顾脸面,竟扯破了脸与我较劲。”

别家府上那些嫡母为难庶女或是继母为难原配留下来的嫡女的,哪个不是在这种小事上拿捏人?

那些被拿捏的女孩谁敢吱声了?怎么轮到她就不行了?

“你也别不服气,你当四丫头是个好相与的?早先她有着一门好亲事,自然顾惜名声,现在可不同了。”

“如何不同?”

“破罐子破摔了呗。”提起姜似,姜二老爷同样没有好心情。

那日在库房前被侄女挤兑得说不出话来的事他可没忘了。

肖氏抖着唇还待再说,姜二老爷冷冷道:“总之,那丫头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,你离她远着点儿!”

姜二老爷说完,看着灯光下的老妻脸色比鬓角上挂着的茶叶还要黄,果然是黄脸婆一个了,哪里还愿意多留,抬脚往西跨院去了。

肖氏从姜二老爷这里没得到一句安慰反得了一通数落,还眼睁睁看着自家男人睡小妾去了,气得直打哆嗦,眼珠一转招来心腹婆子耳语几句。

心腹婆子点点头,悄悄出去了。

姜似主仆回到海棠居,阿蛮迫不及待问道:“姑娘,您怎么知道老夫人与二太太不敢为难您的?”

姜似淡淡一笑:“无他,无欲则刚而已。”

她无所求,自然可以用母亲留下的嫁妆与祖母漫天要价。祖母舍不得放弃用母亲的嫁妆牟利,当她对二婶发难时当然只能作壁上观。

至于二婶,不过以为她是个没有母亲护着的姑娘家,认准了她脸皮薄会用委婉的法子解决。这样的话,恐怕还没等她有所行动厨房那边就会收手了,那她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。

只可惜二婶不知道,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明白,人活在世,面子与尊严是两码事。

面子不如活得痛快重要,而活得痛快是不能丢了尊严的!

“睡吧,明日且有热闹瞧。”姜似示意阿蛮二人伺候她洗漱。

阿蛮与阿巧交换了一下眼神,不约而同地想:明日会有什么热闹呢?


“老爷说什么?”卫氏面色大变。

安国公脸色铁青:“我说让三郎与巧娘成亲!”

“老爷,你莫不是疯了——”

“我疯了?夫人知不知道今早我受了多大的笑话!牛御史在朝会上弹劾我治家不严,一大早我就被皇上叫进宫里挨骂去了!”

卫氏一听,气得浑身发抖,“岂有此理,一个小小的御史放着国家大事不盯,盯着这么一点小事干什么?莫不是吃饱了撑的——”

“住嘴!”安国公越发恼火,“御史风闻奏事是天子给的权力,御史上奏时连皇上都要认真听着,你这话传出去会给国公府招祸的!”

“即便如此,也不能让三郎娶巧娘啊,一个平民女子,还做出私奔殉情的丑事来,当妾都是照顾三郎的心情——”

“照顾三郎的心情?你以为我乐意有一个私奔殉情的儿媳妇?”安国公缓了缓情绪,知道一味发火于事无补,耐着性子解释道,“你知道皇上是怎么评价三郎么?”

“皇上评价了三郎?”卫氏再糊涂也知道这种时候被皇上评价不是好事。

“皇上说,三郎也算是真性情……”安国公重重一叹,“今日上朝的大臣们都听到了。这话一出,谁家还会把女儿嫁给三郎?”

卫氏傻了眼,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缓过来,抓着安国公衣袖哭道:“老爷,难道非娶巧娘不可么?再等等,再等等行不行?哪怕等上个三五年呢,那时候三郎不过二十出头,再成亲都不算晚!”

“夫人,这个时候咱们正儿八经把巧娘抬进门来,坐实了皇上对三郎真性情的评价,这场风波就算过去了。如若不然,国公府这几年都会让人家背地里笑话。”

卫氏用帕子捂住嘴啜泣着:“就算被人指点我也认了,等过两年大不了从外地给三郎娶一位大家闺秀来。”

安国公冷笑:“外地的望族也不是聋子!”

“可是我实在无法接受巧娘当我儿媳妇!”

“不接受也得接受,谁让三郎混账!其实到了咱们家现在的地位,不需要儿媳的出身锦上添花了,皇上对三郎与巧娘的婚事乐见其成。”安国公深深看着卫氏,强调一句,“这是圣意!”

卫氏失魂落魄点点头。

安国公被御史弹劾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各个府上,闲得发痒的人们精神一振,准备看这场大戏何时落幕。

谁知没等多久,又一条惊人消息传来:安国公府的三公子要与一道殉情的那名女子完婚了!

姜湛几乎是飞奔到海棠居,眼睛发亮盯着姜似,“四妹,季三要与那个一起跳湖的女子成亲了!哈哈哈,笑死我了,那些捧臭脚的玩意儿还说季三会娶名门贵女呢——”

姜似等姜湛笑够了,轻笑道:“这可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。”

“狗屁有情人终成眷属,我觉得是贱人配贱人,天长地久。”

姜似扑哧一笑,“都是一个意思。”

姜湛大笑起来。

妹妹真的越来越对他脾气了。

姜湛止了笑,好奇问姜似,“四妹怎么知道季崇易娶不到名门贵女?”

姜似笑着问他,“莫非昨日二哥是白忙活的?”

“妹妹好厉害……”姜湛眼睛亮亮的。

姜似嫣然一笑:“哪是我厉害,多亏了二哥帮忙才成呢。”

姜湛嘿嘿笑起来:“这倒也是。”

阿巧低头忍笑,阿蛮从外面一挑帘子走进来,“姑娘,慈心堂的姐姐来传话,老夫人叫您过去一趟,说二姑娘回来了。”

东平伯府共有三房,姜似的父亲姜安诚是长子,二姑娘则是姜二老爷所出。

目前伯府出嫁的姑娘有两位,大姑娘姜依嫁去了大理寺少卿朱家,二姑娘姜倩嫁给长兴侯世子为妻。

在伯府上下看来,如果没有后来姜似的亲事做对比,二姑娘嫁得极好了。

二姑娘姜倩貌美伶俐,是伯府六位姑娘中最得冯老夫人喜爱的一个,姜似以前也愿意亲近这位样样出挑的堂姐,此时听了阿蛮禀报,心中却一阵腻歪。

如果可以,她这辈子都不想瞧见姜倩那张脸!

可是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,姜似不惧冯老夫人对她冷淡,却不想让两鬓染上霜华的父亲还受祖母数落。

“二哥要不要随我一道过去?”姜似起身。

姜湛忙摇头,“我就不去凑热闹了,都是姑娘家家的,麻烦。”

他一点不喜欢娇滴滴的二堂姐!姜湛端着一张不耐烦的俊脸摆摆手走了,正好找余七哥喝酒去!

姜似带着阿蛮去了慈心堂,才走近门口,就听到冯老夫人的笑声传来。

“祖母就该多笑笑才是,什么事都没您的身体重要。”女子甜甜的话语传来,单听声音就知道是个美人。

“就你嘴甜。”冯老夫人的嗔怪声中满是疼爱。

“四姑娘来了。”阿福喊了一声,屋内顿时一静,几道目光投过来。

“孙女见过祖母。”姜似向冯老夫人见礼。

冯老夫人撩了撩眼皮,语气冷淡,“过来坐吧,你二姐特意回来看你。”

姜似定定心神,视线投向紧挨着冯老夫人而坐的女子身上。

姜倩挽了一个松松的堕马髻,柳叶眉,鹅蛋脸,气质可亲,红宝石的耳坠与发间嵌红宝的金钗交相辉映,又显出年轻贵妇的明丽。

姜似本以为从海棠居到慈心堂,这一路走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,可与姜倩那双含笑的眼睛对上,心还是猛地一抽,恨意控制不住涌上来。

前一世,她对不住很多人,亦有很多人对不住她,可是再恨再怨都没有面对姜倩时这么恶心。

那时候,她总嫌弃父兄无能,长姐懦弱,对温柔和善的二堂姐很亲近,以至于守寡半年后姜倩派人来说身体不舒服想见她,她毫不犹豫去探望。

结果,就在与姜倩会面的那个屋子的隔间里,早等在那里的长兴侯世子,也就是她的二姐夫,如见到猎物的饿狼扑了上来。

而那时,她的好二姐不着痕迹挡住了去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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