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那天之后,属于妹妹的东西,我都能碰到,甚至抓到手里。
有一次我不小心打翻花瓶,正好被妈妈看在眼里。
我看到她静静的站在那里,看向我的位置,看了好一会儿,然后叫阿姨上来打扫。
之后好多次,我试探性的发出声响,妈妈都会装作什么也没发生。
七月十七,我生日那天晚上。
妈妈抱着妹妹坐在屋里,对着墙角轻声开口:“露露,你在是吗?”
我没回答她。
过了片刻,她起身把妹妹放到床上,然后下楼从冰箱里取出一个蛋糕。
“露露,妈妈知道你在,今天是你的生日,妈特意定的你最喜欢的草莓蛋糕。”
她说着,眼角有些泛红。
“露露,妈妈知道以前忽视你了,妈妈对不起你。”
“可妈妈不是故意的,你愿意原谅妈妈吗?”
我还是没有开口。
只要我弄点声响,或者打掉床上的娃娃,她就会知道我在。
可我怕她误会我愿意原谅她。
我从来不喜欢草莓,我喜欢芒果。
她住着这么大的别墅,丈夫家里亿万资产,可她连每个月五百块的生活费都不愿给我。
我怎么可能做到原谅她。
我还记得小时候,她和爸爸刚离婚的那几年。
我每天都会拿家里的座机给妈妈打电话,开始时她还接我的电话,后来就一个星期接一次,再后来一个月。
我中考成绩出来的那天,我激动的跟她分享我的喜悦,可她回的只是那所高中学费不低吧,我没钱啊,找你爸去。
在妈妈这里,我永远是她的累赘。
见我久久没有回应,妈妈叹了口气,抹掉眼泪,又回去哄起妹妹。
第二天,别墅里来了好几个身穿道袍的人。
我听到叔叔冰冷的声音传来:“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,辛苦几位大师了。”
不干净的东西?
是说我吗。
我看向妈妈,发现她没有阻拦的意思,面无表情的抱着妹妹站在一旁。
我想去质问她,这就是你说的知道错了,要我原谅你吗?
几个道士在客厅设起了法坛,举着桃木剑在屋子四处走动了起来。
这是一群半吊子,他们施了半天的法,对我一点作用都没有。
可我还是弄出声响,让众人知道了我的存在。
接着,我走到妈妈身前,把妹妹的手举起来。
小小的人好像能看见我,冲着我咧嘴笑着。
其他人则是吓坏了。
妈妈想打开我的手,可她根本碰不到我,几位大师试了几次后,也毫无作用。
妈妈慌了,看向我的方向带着哭腔开口:“露露,是妈妈对不起你,你别对妹妹下手啊。”
“妈妈真的知道错了,妈妈曾经也是很爱你的。”
眼看着说别的无用,她开始跟我打起了感情牌,讲起以前。
“你知道你为什么叫白露吗?”
“不仅是因为你在白露那天出生,也是因为妈妈希望你这一生冷暖适宜,永远有人疼爱。”
她一字一句说着,我却并不相信。
如果她真的爱我,我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。
“露露,是妈妈错了,妈妈不该把对爸爸的恨转移到你身上,妈妈不该认为你是累赘,妈妈真的知错了。”
不知是吓得,还是她真的后悔了,眼泪一滴滴的滑落,滴在妹妹脸上,她笑得更开心了。
就在这一刻,我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。
“白露,我可以给你个机会。”
“只要你愿意,你便能成为面前的婴儿,从此享受父母的宠爱,健康快乐的长大。”
“你能碰到妹妹的东西不是吗?
我早就给你做好铺垫了,只要你点头,这一切马上就是你的。”
享受父母宠爱吗?
我看了看心急如焚的妈妈和叔叔,又看向什么都不懂的妹妹。
她毫无防备的冲我笑着,小手摆来摆去,想要摸我的脸。
只犹豫了片刻,我就在心里回了那道声音:“谢谢,不过不用了。”
那道声音显然很疑惑:“那你妈这里呢?
你不恨吗?”
“恨,的吧。
其实我也不确定。
只是毕竟是她生下了我,我现在已经死了,再去说那些也没什么意义。”
“如果有下辈子的话,我不想再做她和我爸的女儿,这就是我最后的心愿了。”
随着话音落下,我看到黑白两道身影来到我的面前。
妹妹好像感应道什么,放声大哭起来。
我拍拍她的脸,没有任何留恋的离开。
这么久了,我心结已解,该去找奶奶了。
番外1我叫叶柳,今年五十二岁。
我有两个女儿,大女儿白露,高三那年意外坠楼身亡。
二女儿纪梦兮,是我和第二任老公生的孩子。
我很喜欢她,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她。
她出生后的第三年,我老公出轨,我俩和平离婚,他给我分了数百万家产。
从那之后,我一个人带着兮兮,尽我所能给她最好的。
我想,她以后一定会成长为一个孝敬父母,尊重师长的孩子。
可是我错了。
从上初中起,她就叛逆,什么都要跟我对着干,开始时只是言语,后来她甚至对我动了手。
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?
我明明那么爱她。
直到她提到露露的名字。
“妈,我现在这么对你你伤心吗?
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前这么对姐姐的时候,她是什么心情?”
一句话,一下子激起了我不愿回忆的曾经。
我不知兮兮从哪里听来白露的事情,可她说的没错,我确实愧对露露。
其实露露刚出生的时候,我也是爱她的。
我也曾发自内心的想要给她最好的生活。
可露露的爸爸太过分,嗜赌成性,还常常喝的醉醺醺回家。
开始时,我总想着为了露露忍一忍。
可被打骂的时间长了,我的心理产生问题,我甚至认为是露露让我过的这么凄惨。
我开始恨她。
明明那时候她那么小,我竟然就忍心将她溺进水盆里。
后来我和她爸爸离婚,过了几年认识兮兮爸爸。
兮兮爸爸对我很好。
只是他爸妈介意我生过女儿。
因此,为了好好跟兮兮爸爸在一起,我更是断了和露露的联系。
也不愿更不敢拿他的一分钱给露露。
这么多年过去,我常常午夜梦回,看见露露满身血迹躺在草丛里的画面。
我又何尝不后悔,那毕竟是我身上掉下的骨肉啊。
可说到底,露露不会再回来了。
如今十多年过去,兮兮对我爱搭不理,甚至不愿回家。
兮兮爸爸和别的女人结婚,又组成了新的家庭。
徒留我一人,发着高烧都没有人过问。
每当这时候,我就更想露露。
因为她在的时候,我有一点不舒服,她都会电话打个不停。
为什么?
为什么我那时像被猪油蒙了心,忽视了我最该在意的人呢?
想着,我又流下眼泪,露露,妈妈对不起你,妈妈真的知错了。
医生说,我得了肝癌,活不了多久了,露露,到时候在下面相见的话,你愿意原谅妈妈吗?
番外2市人民医院产房。
门口一堆人守在那里,听着里面女人的尖叫,男人着急的来回踱步。
过了没多久,一道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传来,护士出来叫人。
男人赶忙走进去,抱住还躺在床上,脸色发白的妻子,眼含热泪开口:“辛苦了。”
女人摇摇头,从护士手中接过婴儿。
“老公,这是我们的女儿。”
“她在白露这天出生,不如就叫她白露吧。”
“希望她这一生平安喜乐,顺遂无忧。”
“好。”
十八年后,名叫白露的女孩站在清华大学门口,左手挽着妈妈,右手挽着爸爸,奶奶慈爱的站在一旁,拍下了他们这一年的全家福。
“全文完”